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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愁”這個詞余光中最先打開,郵票,墳?zāi)梗{,母親和新娘都是愁緒,千絲萬縷啊,割不斷理還亂,可是任憑這些觸須如何伸展,鄉(xiāng)愁卻從來難以安撫。所以,記錄,這時候最是顯出它的可貴——我的案頭置有一本古樸淡雅、泛著墨香的新書,它是由安徽省徽學(xué)學(xué)會和安徽人民出版社共同編纂發(fā)行的大型系列叢書《鄉(xiāng)愁徽州》八卷之一的休寧卷《書香一脈狀元城》。冬夜寂寥,伴著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擁衾夜讀,實在是快意之事。
《鄉(xiāng)愁徽州》全書共分為8卷,由徽州十余位本土作家撰寫,他們分別來自于古徽州的休寧、黟縣、歙縣、祁門、績溪、婺源,太平及旌德。休寧是我的故鄉(xiāng),作者黃永強是我之好友,因了這兩樣,《書香一脈狀元城》一書更是有了別樣光輝。
在我離開之前,休寧這個皖南山區(qū)的小縣城似乎從未向我顯示出它應(yīng)有的輝煌,記得有一次走在西街上,我問母親,休寧算不算是中國的?母親覺得好好的一個孩子居然問出如此沒有水平的話,甚是失望。可是,于我,總覺得休寧離北京太遠,又過于閉塞,山高水遠,自是無人管顧,不過是自生自滅的一隅之地而已。
但總有慧眼識得璞玉之人,有為家鄉(xiāng)未來奔走在歷史行徑上的赤子,為了找回失落的輝煌,“2007年春天休寧縣政府和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簽約了一份充滿暖意的合作協(xié)議,我們是具體的尋訪者和工作者……我們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一網(wǎng)一網(wǎng)地撒向浩瀚的歷史之海,捕獲休寧狀元的榮光,尋覓徽州人文的真跡……這些鄉(xiāng)下來的休寧讀書人,他們走了一條發(fā)奮苦讀,歷練成才,精忠報國的大道,他們的一生都是為國家殫精竭慮,孜孜不倦……休寧以一縣之域盛產(chǎn)十九位狀元,也就有了中國第一狀元縣這樣不同凡響的稱號。”
山城休寧第一次披上了”中國第一狀元縣”的錦裝,在不斷鉤沉的史料中愈發(fā)立體,那些曾從休寧鄉(xiāng)間走向紫禁城的讀書人逐個浮出水面,畢沅、黃軒、戴蘭芬、黃思永、汪由敦、汪廷珍,一個一個被陸續(xù)認(rèn)領(lǐng)歸家。從默默無聞的皖南小城到名聲濟濟的狀元故里,仿佛是永強們一行合力推開歷史的朱漆大門,撥開歲月的云煙,精神引領(lǐng),有料有據(jù),一路壯闊無邊,可謂勢如破竹,光芒萬丈。
與尋訪歷史的嚴(yán)謹(jǐn)莊重相比,永強書寫身邊的師友卻總又繾綣和輕柔,正所謂,豪放是外在的風(fēng)骨,憂傷才是內(nèi)斂的精魂。
他寫吳象,“……他緩緩抬起手臂,手掌相合,拱手向每一個人作揖,眼神直直地望著對方,好似我們是他年少時的好友,諸多的不舍和牽掛,諸多的囑托和依賴,就在那無言的拱手之間。”
他寫許定安,“我們開始朗誦這首《休寧頌》,光影流動,時空恍惚,隨著深情的詩句,休寧的歷史畫卷徐徐打開……在這個千人劇場里,他借了我們的聲音,等于在向生他養(yǎng)他的家鄉(xiāng)說著最后無限愛惜的話。”
他寫金家騏,“……老人這時全身也緊起來,陡峭的石壁已容不得他的腿邁動……老人把身體交給我們,但他的頭始終仰著,他的目光越過石壁,已先于我們到達龍井潭。”
這些亦師亦友的人們,既如竹簡般泛著清幽古樸的光澤,亦如一爐鋼水那樣熱烈而剛毅。無論他們離去有多長久,無論告別有多綿長,精魂都已駐扎在永強的心頭。永強說話行事一向謹(jǐn)言慎行,凡事適可而止,從不會多半步跨越底線。而他底線的建立,可能就來自于這些堅定、高潔、樂觀、清澈的師友吧。
鄉(xiāng)愁,愁的是再也回不去故鄉(xiāng),和再也見不到故人,但地域空間和時間維度的障礙從來阻隔不了最深切的回憶,所以最悲涼的不是鄉(xiāng)關(guān)何處,而是物是人非。
姚老師,五城青漪人,在永強筆下出現(xiàn)過兩次,一次是老師帶四年級的他平生第一次登齊云山,一次是幾十年后自己跟著調(diào)研組尋訪姚家祠堂偶遇老去了的老師。
“姚老師是我這輩子遇到最會講故事的人,他的敘述有一種特殊的魔力……這些故事足以讓我掙脫這無邊的黑夜,看到霞光萬丈的天堂。”
“天開神秀四個大字,一撇一捺,就那么氣定神閑地高居在丹霞之上。它的周圍布滿各式崖刻,陣勢龐大,絢美之極。姚老師‘哎呀’一聲,久久立著發(fā)呆……”不消多言,只一聲驚嘆,一個精神豐隆的姚老師立刻躍然紙上,對自然,對文化的那聲喟嘆,正是靈魂在蒼穹之下相互碰撞的歡呼。
——然而,三十年后師生再見,卻是“屋里堆著晾曬的稻草和農(nóng)具,走進房間,一臺小電視兀自開著,木板床上,蜷縮著一個瘦弱的人,‘姚老師’,應(yīng)聲下床的老師看著我,臉上是讓人心酸的茫然,他真切地不認(rèn)得我了……”讀到此處,旋即想起魯迅筆下的閏土,都說相逢是首歌,只是這樣的相逢該是什么樣的旋律呢?
因緣際會,我見過姚老師一次,我見到的姚老師正是永強三十年后遇到的那個姚老師,瘦弱,枯槁,拘謹(jǐn),又……木訥,他剛從市人民醫(yī)院出來,執(zhí)拗地趕到女兒單位借兩百元要去打牌——那個會講故事的姚老師眼中的星辰是何時黯淡的,那個醉心于大自然的姚老師心靈深處的光華是如何消失的?我們不得而知。
《書香一脈狀元城》第三輯是“書香彌漫古村落”,從文化、村貌、民俗、歷史各角度介紹了休寧縣最有代表的幾個古村落,引經(jīng)據(jù)典,記錄詳盡。永強一直沒有離開休寧,從煉鋼工人、播音員、記者、館長,直到現(xiàn)在任職的文化部門,他扎根于休寧的山水草木,生長得極其葳蕤茂盛,幾乎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在休寧的舞臺上,他是俊朗的小生,字正腔圓妙語如珠;幕后,他是敏銳的才子,編寫劇本節(jié)目策劃。作為一名盡職盡責(zé)的文化干部,多年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雙手為我們徐徐打開休寧前世今生的畫卷,稀釋著那些濃得化不開的鄉(xiāng)愁。
有一次我問永強的愿望是什么?他毫不猶豫地說:早日當(dāng)爺爺!忍不住笑他,就這么點出息啊?!永強說,我覺得人這輩子能與兒孫相處得長久是件非常幸福的事。褪卻所有虛幻的光環(huán),原來家族的親情和榮光才是永強心頭的一點朱砂,這就不難理解他在文字里那種對故鄉(xiāng)故土帶著體溫的追溯,和對故人故事深切的體恤和巨大的悲憫。
書墨泛香,筆墨情深,《書香一脈狀元城》一書既描摹了狀元城的歷史煙波,又承載了休寧山水故園情。倘若以一種顏色來定位這本書,我想它應(yīng)該是青色的,它不似紅黃的熱烈,更沒有黑灰的消怠,它是溫潤的,含蓄的,在我們的品讀中泛著微微的光澤,所以,當(dāng)我們的鄉(xiāng)愁有了這樣的詮釋和寄托,即便無以歲月可回頭,內(nèi)心也永遠能感知故鄉(xiāng)“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的深情吟唱。
感謝《書香一脈狀元城》。
愿永強更好。
編輯:文潮